談幸福

出來社會打滾，總會沾染上一些俗氣、學會一些套路，懂得說些場面話。埋藏真實的感情，似乎已經內化成一種本能。

面具戴久了就脫不下來，本來的臉目也會愈趨模糊。

小時候，小白（養了三年的京巴）被送走時，我哭得一塌糊塌，那場景、那感覺依然歷歷在目。中學時，被初戀對象用text message拒絕了，苦到現在看到長篇信息都心有如悸。

人愈大，感情變得愈鈍，這幾年遇過的人與事，發生過的離離合合，好像總是跟我有段距離，扯動不了多大的情緒。我想，心靈和肌肉的構造也許是類似的，反複鍛鍊可以鑄造刀槍不入的狀態。

轉念又想，也許不是我的心靈強大，而是我事先就把它保護、包裹好，它一直留在原位，從來沒有投入到任何關係之中，結果當然造成不了任何傷害。

《東邪西毒》有句聽一百次都能觸動我的對白：「我從小就懂得保護自己，我知道想不被人拒絕，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拒絕人。」

世事總是包含正反兩面，苦與樂永遠是雙生兒。麻木的人當然是刀槍不入，但也斷絕了獲得幸福的道路。

幸福一字，譯做happiness太膚淺，抽煙喝酒約炮算happy了吧，可是它們不帶一丁點幸福感。幸福需要投入、需要心心念念的著緊、需要努力加上運氣，林林總總加起來，最後的果實才會甜美，那種充實感才能稱為幸福。

賺錢、結婚、生子、買樓，這些所謂的人生大事，本身其實是沒有意義的，當你仰望星空，傳到你眼中的光線原來是來自幾千萬年前的星體爆炸，在如此浩瀚的宇宙時間裡，所有的人類活動、所謂的豐功偉業，其實連一粒微塵都不是。

然而，幸福是有意義的，起碼對於個體而言。能夠愛上一個人、一件事，然後為它盡情付出努力，得之失之，都是人生中的一片實實在在的感受。感受是幸福、甚至是人生的基礎，你最關心的往往是身邊人的生活，而非遠在天邊的中東難民的死活，前者讓你輾轉反側，後者卻無法令你內心泛起一點波瀾。

所以，我覺得會追問人生的意義這種玄幻問題的人，他們的情感都有些缺憾，包括我。因為麻木、因為缺乏讓他在乎的人與事，因為沒有欲求的對象，所以他難以獲得幸福的感覺。缺乏幸福，空虛感就會在胸腹間游走，然後你就會思考人生。

古谷實的漫畫總帶有濃濃的虛無主義，以前看，很有共嗚，但是我不想成為他筆下的角色，儘管情感變得愈來愈麻木，但我依然渴望得到幸福，這份初心應該永遠保持下去。